Double Kill(图/小罗)
2019年7月的一个傍晚,阳光已落下地平线,但暑气未消。我拖着行李箱绕了好几个圈子,才找到这家位于厦门北站附近的民宿。白色的“渔人码头”招牌毫不起眼,掩映在周边其他民宿的霓虹灯之下。
老板带我进客房,房间不大,朝走廊的一侧开了窗,好在有独立卫生间。只待一晚上,才53块钱,反正第二天早上6点就出发去北站搭火车。这样想着,我放下行李,打算在这里随便消磨掉一晚。
正在床上玩着手机,我听到民宿的大厅里传来说笑声,便走了出去,原来是老板和家人在这里品茶。经营民宿的是一家子,前台接待我的女老板坐在沙发右侧,一位年长的大伯是老板的爸爸,正在沙发中间沏茶,沙发左侧的凳子上坐着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男生,埋头打着《英雄联盟》,时不时和老板搭两句话。老板的儿子看起来不过三四岁,举着小火车滑来滑去。
见我来了,老板打开一包花生,请我坐下一起吃。
“要喝茶吗?”沏茶的大伯很自然地问我。我应了声“要”,坐在他旁边,他便另拿出一个陶瓷印花茶杯,右手持壶,左手持杯,给我倒了一杯。他很讲究地先在杯子上过滤一道,撇去浮沫,才把茶杯递给我。茶水清香回甘,与我以往喝过的都不同。我好奇地问他:“您是不是专业的?”大伯承认,以前确实学过沏茶。那天晚上,我喝了一杯又一杯,总是茶水刚刚喝完,大伯又替我满上。
在厦门海边遇见陌生人的善意
玩游戏的男生也在喝茶,但手始终没离开手机。老板忍不住劝他:“住一个月了,也不出门,天天玩游戏可不好。”男生头也不抬,手指继续紧张地操作着,却没忘了回答问题:“我才在深圳富士康干过,太累,辞了。来厦门休息一下,再在岛外的工厂找找工。”“厦门这边的工资怎么样?”我好奇地问。“五六千,都是这个价。”
“你是九几年的?”“94。”“已经大学毕业了吗?”我漫不经心地继续和他攀谈。“没,读到高二就不读了。”男生顿了顿,又说,“再读要死人,高三压力太大,保命要紧。作业多,老师管得严,爱打人,跳楼的好几个。我家是陕西农村的,我爸攒钱供我读高中,看我不读了,就让我出来打工,一直到现在。”
我见他的手机是电竞手机,又时不时传来“Double Kill”“Triple Kill”的声音,便问:“那你是专业的电竞选手吗?”“不是,想过往这方面发展,但他们不收。”男生终于抬起头,脸上也有了一些神采,“我昨天还跟人组队和韩国的打,赢了。”
民宿中碰到的男生曾想过成为《英雄联盟》职业选手
老板的儿子放下小火车,将剥好的花生往空中一抛,张嘴接着吃。许是打累了,我斜对面的男生也放下手机,腾出两手,一口花生一口茶地慢慢吃着。老板问有没有吃晚饭,他说没有,只是往嘴里塞花生。沏茶的大伯又关心他:“茶不能多喝,小心晚上睡不着。”
那天余下还聊了些什么,我已记不清了,只记得那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茶。斜对面的男生不常抬头,可一直与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到民宿前,我想着毕业论文下半年就要开题,刚与导师聊过,虽有想法,但几个选题不知该从哪个下手,正在焦虑。也许是那天的茶太好喝,聊天的氛围太轻松,男生云淡风轻的态度太有感染力,聊完只觉心头轻松不少,生出些莫名的信心来。
第二天一早,朝阳初升,映照在门前。大伯开车把我送到厦门北站,路上嘱咐我记得吃早饭,而我还回味着昨晚的茶香。昨晚我们品茶到夜深,大伯收拾茶具,老板哄孩子收起小火车,我也回到屋里,和同学聊起我对论文选题的想法。男生抱着手机踱回屋内,“Double Kill”的声音不时回响。
文章评论